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古代

【剑断春秋】 (35-38)

2024-11-11 13:46:28

第 35 回楚都风云是夜。

燕陵二度返回到母亲所在的小楼,在二楼的书房内,终于与姜卿月母子相认。

时隔一年多,母子二人激动得紧紧相拥。

姜卿月更是激颤地抱住爱儿,香吻如同雨点般落下。

燕陵感受着母亲印在自己脸颊那唇香四溢的香吻。

昨夜对母亲的少许怨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回搂着姜卿月,重重地吻了她脸颊一口,道:“娘,对不起,孩儿让您担
心了。”

姜卿月不停抚摸着燕陵的脸,秀目微红的道,“回来就好……”

燕离也走了过来,抱住母子二人。

“不错,只要回来了就好了。”

相逢的激动过后,姜卿月仍然紧紧握着爱儿的手,不愿他离开自己半步。

她不停追问着燕陵流落于殷地的这一年多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燕陵不厌其烦的将他所经历的所有事情,细细的跟心爱的母亲诉说。

虽然见到眼前的爱儿已经平安归来,可是当听到燕陵说起他在殷境时遭遇到
的危险,姜卿月一颗芳心仍然不由自主的替他紧揪了起来。

当燕陵终于将他流落于殷地的这段时间,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了母亲之后。

见到爱儿剑术大成归来,并且听他说已拥有了数位如花似月的红颜知己,姜
卿月欣喜不已,心中大石终于卸下。

“站起来,让娘再好好看看你。”

燕陵依言站起身来,在姜卿月跟前转了一圈。

姜卿月的一对玉手情不自禁地抚上爱儿的脸颊,满脸疼惜的道:“陵儿,你
瘦了,这段时间你吃苦了。”

燕陵微微一笑,“孩儿已经习惯了,不要紧的。”

“再说,孩儿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娘,你就不用担心了。”

姜卿月得他安慰,一颗芳心既欣慰,又有愧疚。

“陵儿回来,本是大喜之事,只是娘却有一事必须与陵儿你坦白,希望陵儿
你……别怨怪为娘。”

姜卿月虽未明说,但燕陵已知道她要说的是何事。

他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娘想说的是我与湘君之间的婚事已解的事情。”

燕陵瞧着母亲略微自责的模样,他心中不忍,反握紧姜卿月的玉手,沉声道。

“孩儿知道,母亲这般做定有苦衷,孩儿绝不会怨怪娘的。”

姜卿月瞧着眼前的爱儿,见他流落殷地的这一年多时间里,身上的变化可谓
翻天覆地。

他身材比以前更加挺拔,一对炯炯有神的双目不时有精芒闪掠。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长大了!

身作母亲,姜卿月是最为清楚,自己的儿子对于巫神女是何等的深爱。

在燕陵回来之前,姜卿月曾多番设想过当爱儿回来之后知晓此事,会有何反
应。

以她对爱儿的了解,他绝不会对自己这作母亲的发脾气。

但他因此而失落,因此而感到痛苦,则是必然的。

可姜卿月仍是没想到,她分明已从爱儿的眼中发现他那一闪而逝的苦涩,但
他仍却仍是这般出乎她预料的冷静。

他真的长大了。

握着爱儿的手,姜卿月芳心深处欣慰非常。

姜卿月握紧燕陵的手,语气轻柔地道:“你与齐家小姐的婚约虽已解,但据
为娘所知,齐氏那边至今尚未有与任何家族结亲的打算。”

“齐小姐已成为新一任巫神女,现时身份无比尊贵,但陵儿如今剑圣传人的
身份亦同样今非昔比,绝不在巫神女之下。只要陵儿愿意公布身份,莫说齐氏那
边,便连巫庙亦不得不慎重重新考虑两家亲事。”

闻言,燕陵却是沉吟了一会儿,终缓缓摇了摇头。

“孩儿虽然也恨不得这样做,但却知道现在还非是公开身份的时候。”

姜卿月讶然问道:“陵儿你有什么打算?”

素来主事的姜卿月,破天荒的没有说出自己是何想法,反而主动询问爱儿的
打算。

燕陵凑到母亲耳边,压低声音,对姜卿月与燕离二人说出了他的想法。

夫妇俩听完之后,皆有些惊异地交换了个眼色。

“爹,娘,你们觉得孩儿的打算是否可行?”

姜卿月有些惊异地道:“陵儿的想法不是可行,而是非常可行。”

“因为根据为娘探子的线报,北临君早在一年半前开始,就暗地里瞒着病重
的大王在招兵买马,意欲在其登基之后,对大楚周围某国用兵。”

燕离点头插口道,“不错,眼下正值北临君疯狂扩张的时期,也正是陵儿你
假装与他合作的最佳时机。”

“只是楚境离殷地路程颇远,纵然沙狼族与飞鹰族那边无异议,可这一来一
回,却容易耽误甚至是错失太多宝贵时机。”

燕陵见自己的提议爹娘没有反对,微微一笑道,“孩儿正是知道楚都形势复
杂,因此在出发返程之前便已跟加度及辛历密议过此事。”

“第一批四百头上等良驹,还有整整三十车飞鹰族出产的织物货品,在孩儿
抵达这儿时就已准备好,随时可运往楚都来。”

燕离欣喜道:“放眼诸国,没有任何一个商人能够同时备齐出产于两族的这
么多货物,这批货,足以令北临君放下所有戒心,心甘情愿合作。”

“眼下的问题,就在于该请何人从中穿针引线。”燕陵皱着眉头道。

“呼延新忠诚无需怀疑,但他却是司马道那方的人,无法出面,因此孩儿正
为此事苦恼。”

姜卿月与燕离对望了一眼,皆同时想起了一个人。

“夫君觉得他怎么样?”

“应该可行。”

“妾身也这么认为,他现在已得到令少君信任,只要制造一个合适的时机,
让令少君与陵儿见面,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一于这么决定吧,今日我便想办法联络他。”

燕陵听得讶然望向二人,“爹,娘,你们说的人是谁?”

“这个人陵儿可能不认识,他叫康黎,原只是府里的一个老仆,但在陵儿你
们失踪的那段时间,他多次在为娘面前出谋献计,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材。”

“更重要的是,他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忠诚方面绝无问题。”

“是康季的父亲?”燕陵登时惊讶地道。

姜卿月恍然道:“差点忘了,陵儿跟他的幼子康季小时还曾一块玩呢。”

“不错,正是他。”燕离点头道。

燕陵不解地道:“康黎是府中一个普通老仆,如何作孩儿穿针引线之人。”

他反应过来。

“难不成,爹娘早已将他安排成为进储君的府上作内应?”

姜卿月罕见地冷笑道:“北临君既在我族中安插了内奸眼线,为娘又为何不
能礼尚往来奉赠予他?”

“不过,北临君为人多疑,你娘经过慎重考虑,并没有把康黎安排至其身边,
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更易接近,且终日沉溺于酒色的人选。”燕离插口道。

燕陵眼睛一亮,当即脱口而出:“储君的独子,令少君!”

“不错,正是令少君。”姜卿月红唇逸出一丝嘲弄之意,“陵儿该清楚令少
君这个人,终日沉溺酒色不说,还好大喜功。”

“娘便是知他喜爱美色,刻意把康黎包装成一个培养舞姬的异国行商,以此
得到他的赏识与信任。”

“只要我们透过康黎放出风声,让令少君知晓,有人能够同时提供来自沙狼
族的上等战马与飞鹰族的上佳货物,他必定会把陵儿引荐给他父亲邀功。”

燕陵听得眼睛一亮,“这的确是可行之计,就这么办。”

“事不宜迟,为父立即就着手准备。我今天就会找机会跟康黎碰头,告诉他
接下来的安排。”燕离沉声道。

姜卿月柔声道:“接下来一切就看陵儿你了。”

燕陵微微一笑,“包在孩儿身上。”

瞧着已变得成熟的爱儿,姜卿月目露温柔地说:“娘真的很想见一见陵儿那
几位红颜知己,只可惜娘的一举一动皆有太多眼睛盯着,眼下还非是时候。”

“娘迟早会见到她们的,不急于一时。”燕陵笑道。

“那倒也是,陵儿,一切小心。”

燕陵点了点头,随即悄然离府。

当天夜里,燕陵便趁夜色悄悄离城。

为了惑人耳目,他还故意绕了一个大圈才回来。

并且为了让令少君相信,他是真的与两族有着不同一般的亲密关系。

他刻意从呼延新那里要来了四名沙狼族精锐勇士,又让千卉恢复原本的面貌,
以他美妾的身份跟随在他身边。

再一次重新进入王都时,康黎那边动作很快。

他已打点了一切,刻意透露给了令少君知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刚入住王城最大一间客栈,屁股尚未坐热,令少君的人便主动登门来相请。

令少君如此热情地自动上钩,燕陵当然不会拒绝,当即便应下了邀请。

当天夜里,燕陵与千卉及那四名沙狼族猛将,便乘车前往令少君的府邸。

抵达后,从马车下来的燕陵已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由殷地而来名叫王术的异
国行商。

他的脸上仍然带着人皮面具,没有带任何武器。

身旁的千卉也换上了一身飞鹰族美女独有的白色长裙,光映照人。

一行人在仆从的迎接下,走入令少君的府邸。

抵达前殿的时候,内里已经坐满了令少君门下的一众食客,几名舞姬正在殿
中宽敞的空地上翩翩起舞。

见到燕陵到来,被姜卿月包装成以培养舞姬出身商人的康黎,立刻笑着过来
相迎。

“这位便是我向昱公子介绍的王术公子了。”

高坐台上的令少君商昱,惊异地望了燕陵一眼。“王公子如此年轻,可真是
出乎本少君意料。”

康黎呵呵笑道:“昱公子可别小看王公子,他们一族在殷地里可是赫赫有名,
而且王公子自幼苦练剑术,剑法卓绝,不然怎能令沙狼族与飞鹰族都要卖他面子。”

坐在令少君下手处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此时也悄悄地凑到自家主上的身后,
低声说道。

“康老说的没错,此人的确身负惊人技艺,还有他身旁跟随的这几个随从,
都是沙狼族的精锐。他身边的那个美姬,更是如假包换的飞鹰族美人。”

令少君的目光,当即落在燕陵身旁的千卉身上,眼睛当即亮了起来。

他终于起身,笑着把燕陵等人迎入坐席。

“我们昱公子得知公子有意与我国做贸易,非常的有诚意的想要与公子合作,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老仆出身的康黎,如今经过姜卿月的一番包装,身上一身华丽锦衣,举手投
足之间丝毫不见当初那落魄唯诺的模样。

如非燕陵这样熟悉他底细的人,旁人对他的大商贾身份绝不会起一丝半点怀
疑。

燕陵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他爹娘的确会挑人,康季的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父
亲,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燕陵微微一笑,道,“昱公子乃储君之子,身份之尊贵放眼整个楚国无人可
及,能与昱公子合作,在下是求之不得。”

令少君闻言,顿时一喜。

“与王公子合作,与我双方是一件皆大欢喜之事,本少君是极有诚意的。不
过,非是我有所怀疑,而是在此之前,无论沙狼族还是飞鹰族,两族与我国几乎
都没有贸易来往,不知王公子能够提供多少货物?”

“昱公子的顾虑,在下当然理解。”燕陵微微一笑。

“在本人离境之前,随行的第一批四百头上等战马,还有整整三十车由飞鹰
族出产的织物货品已抵达楚国边境。只要昱公子点头,这批货物不日即可进入楚
境。”

令少君一听货物如此之多,脸上浮现起难以掩饰的惊喜之色。

“那可真是太好了,王公子真是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这批货便是王公子与
本少君达成合作的第一批货,价格绝不是问题,还请王公子尽快将这批货物运入
楚境。”

“没有问题,在下稍后便立即派人去安排。”

令少君大喜,“让本人敬王公子一杯。”

一番推杯换盏,顿时将宴会的气氛推向高潮。

随着美酒美食下肚,酒意渐渐上涌的令少君,一对眼睛开始不由自主的直盯
着燕陵身旁的千卉。

他色异迷离的眼神,看得千卉极不自在。

而知道令少君好色性格的燕陵,则装作视若无睹。

双方表面上现时是不可或缺的合作对象,他相信纵使令少君再急色,目前也
不敢对他提出想要千卉的这类过分要求的。

当晚在宾主尽欢的情况下,结束了宴会。

燕陵第一时间便潜回家族,与母亲告知整个过程。

姜卿月听罢令少君上钩,亦甚为欣喜,在房内与燕陵商议了一会儿后续的细
节后,燕陵见天色不早,这才悄悄离开。

不过燕陵心系爹娘目前的关系,其实并没有走远。

而是藏身于母亲的小楼外不远的一株茂密大树上,暗中观察了一阵。

没过多久,他便又见到邑上公子祁青进入到他母亲的闺房内,久久没有出来。

燕陵耐不住心头激荡的情绪,忍不住又潜入小楼上。

在母亲的闺房之外,他过人的耳力,不如意料地再次听到了母亲与祁青行房
时发出的如同天籁般的呻吟声。

燕陵心中为父母之间恩爱无比的感情,突然插足进了祁青这样一个第三者,
而备感痛苦。

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夫妻二人不说,燕陵身为人子,实难以启齿。

接下来的几日里,令少君非常频繁的邀请燕陵到他府上饮酒作乐。

燕陵对此类事现今颇为厌恶,却也只能虚伪地应付于他。

燕陵也终于在第三日的时候,于令少君的府上跟储君北临君打了个照面。

北临君到他独子的府上,仍然是前呼后拥,浩浩荡荡,作尽气派之事。

他平素里从不管儿子令少君的事,因此并不知道后者近来在做的事。听到令
少君眉飞色舞的告知自己他与燕陵合作的事情,北临君非常的诧异。

相比令少君喜怒皆形于色,身为储君的北临君城府深了很多。

燕陵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仅是保持表面上的客气,实则警惕十
足。

他还透过身旁的智囊连商使了几个眼色,让后者暗中观察自己。

幸好的是,燕陵前来令少君府上之时,身旁仍旧带着千卉与那几名沙狼族人。

北临君的智囊连商很明显是见过两族的人,在得到了他的确认后,燕陵才明
显的感觉到,北临君对自己的警惕放松了很多。

燕陵不禁在心里庆幸自己这个决定。

回去之后,燕陵自然也将与北临君碰面的事情告知了姜卿月。

姜卿月得知后松了一口气。

“得到北临君信任,这件事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等货物到达他手上了。”

燕陵点点头,“北临君在西关要塞那里招兵买马,布置了一支人数超过两万
人的士兵。他让我把货物运往那,最迟再多五日,货物就能交付到他手上。”

姜卿月闻言轻笑道:“北临君是一个大诱饵,当他上钩之后,陵儿你将成为
整个王都炙手可热的红人。接下来会有数之不清的人来巴结和攀交你。”

“而因为北临君的关系,绝不会有人胆敢得罪你,陵儿,你这招的确非常的
妙。”

得到母亲由衷的称赞,燕陵心中有些喜悦,不过他想起一件事,又有些担忧。

“时隔一年多,孩儿再见到北临君,他的脸色似乎奇差,我很担心他的身体
会出什么问题。”

“储君父子二人皆是出了名的纵情酒色,他的脸色很久前就已经那样了,呈
酒色过度后苍白。”姜卿月解释道。

燕陵听后却是皱着眉头,“孩儿总感觉不是这么简单。”

“他的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诡异的隐青,但是周围的人好像都没有发现这点,
我总感觉他像中毒多过像酒色过度。”

姜卿月听后凝重起来。

她虽然巴不得一直对她有野心的北临君马上死去,但无奈他身份非同小可。

特别是眼下正值楚王病重卧榻不起的当,如若北临君出事,后果将是牵一发
而动全身的可怕大事件。

她蹙着秀眉,道:“中毒该不太可能。北临君此人出了名的谨慎,每次吃任
何东西前,都要有专人先行试吃,没事过后他才会吃,连饮水也如此。”

“想要对他下毒,简直难如登天。”

燕陵也一时间想不出所以然来,“希望是孩儿多虑吧。”

“时候不早了,孩儿得先走了。”

姜卿月温柔颌首道:“去吧。”

燕陵犹豫了一下。

姜卿月仍然没有就她与父亲的关系与他解释。

但邑上公子祁青这些天夜夜留宿他母亲房中的事情,已经在家族里传开。

而且他也知道了,他父亲已用徐桥的假身份续娶了母亲的侍女盛雪为妾的事。

燕陵大概的猜到了爹娘这么做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他。

可是见到父亲以外的男人,这些天夜夜留宿于他母亲房中,与母亲行房欢爱。

看着母亲与祁青之间恩爱得如同夫妻一般,夜夜在卧房内的榻上激烈地交欢,
燕陵心中仍是难以释解。

心爱的妻子近在眼前,却连碰都无法碰。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晚晚扒开两条雪白的美腿,给另一个男人的粗长阳具插到
近乎天亮。

雪白动人的肉体还要给别的男人一晚尽情地射入几回浓精,再与那男人如夫
妻般恩爱的同床共眠。

他为他父亲感到难过。

但更令燕陵痛苦的是,随着母亲与祁青之间肉体上结合的次数越来越多,他
担心的是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会日渐变深。

只要姜卿月没有明言,外人谁亦不清楚她对祁青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

燕陵担心的是,再这样下去,终有一日,姜卿月会因日久生情而致对祁青动
了真情,甚至是威胁到她与父亲这对真正夫妻的感情。

这才是燕陵最为介意纠结的地方。

“还有事吗,陵儿?”姜卿月关心地问。

犹豫了一下,燕陵微笑道:“啊,孩儿在想些别的事情,没什么。”

姜卿月盈盈起身,来到爱儿的身前,伸手抚上他英俊的脸庞,忍不住红唇在
他脸侧上深深一印。

“陵儿,一切小心。”

感受脸颊留下的淡淡唇香,燕陵点了点头:“嗯。”

接下来的数日,楚都一切平静。

倒是如姜卿月预料的那样,因为他与令少君合作的事情传了开来,开始有一
些达官贵人忙乎着来与他攀交。

五日后,燕陵安排的那批货物终于送抵达了西关要塞。

消息刚传回来的当日,北临君便派了他的智囊连商前来相请。

这一次,北临君亲自把他邀请到他的府上去。

燕陵等的就是这一天,当然不能拒绝。

夜幕降临。

燕陵抵达北临君的府邸的时候,发现后者竟然亲自守在府邸的大门前,带着
一大批随从。

见到燕陵一众人到来,他无比热情的上前。

热情的态度,比起此前有若天壤之别。

燕陵当然清楚他这么这么热情的原因。

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就给对方提供了四百头来自于沙狼族的上等战马,
更有整整三十车来自于飞鹰氏族出产的优良精美织物货品。

燕陵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身份所言非虚。

他的确在殷地里拥有着跟两族分别交好的特殊身份。

以北临君的高傲自大,这一刻仍然不得不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以便招揽于
他。

北临君热情的把燕陵迎进府内。

燕陵的心中清楚,北临君所谓的热情皆是虚情假意。

说道底,此君野心极大,在他认为自己登上王位一事板上钉钉之后,他膨胀
的野心与权力欲望,早已不仅仅局限于一个楚国。

而燕陵的到来,可以说是在他瞌睡时送上了瓷枕,让北临君欣喜若狂。

只要他能够通过自己从沙狼族里获得源源不绝的上好战马,再加上来自于飞
鹰族的无数上佳织物货品与他国做贸易,赚取丰厚利润。

日后他北临君所掌下的楚国,必将一跃而成中原最强大的国度。

到时候一统中原,也非没有可能。

双方表面看似融洽的开始了宴席。

由秀璃帮忙做了一些伪装的辛奇就坐在燕陵的身旁,当席间众人推杯换盏,
酒酣耳热之际。

前者悄悄的凑至燕陵的耳旁,小声的说道。

“公子,你有没有发觉北临君的脸色,看上去好像越来越不妥了。”

燕陵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距上一次相见仅仅只在五日前,当时北临君的脸色就已经相当的苍白了。

那时的燕陵虽有怀疑他是否中毒,但经过与母亲的讨论后,他又不太确定。

但仅仅过了五日的时间,北临君的脸色竟然比上次看上去更差了,行走之间
脚步也非常的虚浮。

连辛奇都看出来了,北临君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燕陵举杯轻饮。

心头实则疑虑甚深。

他皱眉低语,“回去再查查看,先暂不要管太多。”

宴会很快就在表面上宾主尽欢的情况下落幕。

说完这句话的燕陵,根本没有想到意外会来得如此之快。

三日之后。

一大清早,天色尚未亮,燕陵尚搂着秀璃在熟睡之中的时候。

北临君突然暴毙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楚都。

当从辛奇的嘴里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时,燕陵浑身一震,面上难以置信。

他作梦都想不到,楚国未来的王君,这样一个身份如此尊贵的人,竟然就这
样突然之间暴毙!

整个楚都上下一片大乱!

要知楚王久病未愈,早已失去了主持朝政的能力,整日卧床在侧,近来更是
连话都几乎无法说了。

北临君虽为人刚戾自用,但怎么说他的身份也是储君,是未来的楚国之主。

原本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楚王驾崩之后,北临君便继位为王。

但谁都想不到的是,身为储君的北陵君竟会先楚王而去。

王都的城门于第一时间封闭,不允许百姓进出。

为了防范贼人作乱,大批身着铠甲的武士沿着王都大街四处巡逻,封锁各大
要道。

整个王都不仅一片混乱,更陷入一片风声鹤唳之中,人人自危。

燕陵第一时间就返回家族与父母见面,私下密议。

“怎会这样?”姜卿月犹自难以相信,“陵儿,三日前北临君不是还为你设
了一个欢宴吗?”

“那晚我见到北临君时,他已经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连辛奇都看出来。”

燕陵重重一叹,“我也觉得很不对劲,这几日才刚拜托呼延新替孩儿查一查。”

“尚未有结果,北临君便已出事。他暴毙的如此突然,事情绝非寻常!”

姜卿月寻思道:“陵儿的意思是说,他很可能是中毒一类?”

燕陵点了点头。

但一旁的燕离叹了一口气,道,:“消息传来之后,王室已第一时间把北临
君的遗体从他的府上带走,想必王宫的御医已第一时间检查过他的遗体。”

“但我认为这绝对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燕离的猜想并非无根无据。

皆因很简单,北临君身为储君,他身旁带有御医,就连平日里用膳都有专人
试毒。

一般的投毒手段根本就过不了他那一关。

而如果他真的是给人投毒致死,那也就意味着对方的手段高明得连王宫的御
医出察觉不出。

御医院的人查了也是白查。

燕陵脸色有些难看地道:“北临君的死,彻底的打乱了我们的部署,我的这
个身份恐怕用不了多久了。”

“恐怕是这样。”姜卿月有些头痛地道。

燕陵现在用的假身份,虽能够得到各大势力的招揽,但那是在建立在北临君
健在的前提下。

如今后者暴毙,王室必将陷入一轮腥风血雨的权力纷争之中。

整个楚都,没有任何人可以独善其身。

整个王都接下来也将面临一轮新的洗牌局面。

短时间里,各大家族势力扩张与站队才是他们的首要之事。

而燕陵的假身份仅对北临君最有用处,他一死,这假身份也失去了最大作用,
变得鸡肋起来。

姜卿月轻叹:“王都接下来将会非常的混乱,这段时日,陵儿你尽量要小心
一些。”

燕陵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半个月,王都的形势如同姜卿月所料的那样,变得异常混乱。

也异常复杂。

现时的楚王虽已不能管事,但他膝下尚有三个健在的儿子。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这三位王嗣。

按照王室一般情况下的立长规矩,接下来获得储君之位的,该轮到次子平陵
君才是。

可平陵君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本身才能过于平庸。

换做没有其他竞争者的情况下,纵才能平庸,本身倒也非什么大问题。

问题就在于他下面的两个亲弟,不仅各方面能力远胜乃兄,更是在他们共同
的兄长北临君暴毙后,皆表现出了想要争夺储君之位的态度。

其中楚王的三子池承君,其自幼便志向远大,举止得体有理,在朝中大臣们
的眼中,早已隐隐有了君王之相的评价。

而楚王四子申遥君虽然出身王室,但平日极少露面,亦从不参与各类权势纷
争,给外界一种孤云野鹤的印象。

然而此次,在其兄长北临君暴毙之后,身为第四子的申遥君却表现出了无比
强烈的争位欲望。

不仅一举收揽了原本北临君座下的头号智囊心腹连商,就连同为楚国三大公
子之一的临安公子吕穆,也效忠于他。

一时间,原本更有希望夺得储君之位的池承君,也突然面临了一个强大的手
足对手。

同时还有一个收拢了其父大部分门下食客的令少君。

由于他是楚王长孙,身份上亦颇为特殊,在其父暴毙之后,他也顺理成章的
成为了储君之位的争夺人选之一。

而令少君倚仗着楚王长孙身份,行事更加乖张激进,为局势平添极大变数。

姜氏一族则打从一开始,便已表明了要中立的态度。

在形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不管倒向任何一方都绝非明智之举,当然,选择
中立也是无奈之下的举措。

现在他们只希望姜氏一族不要卷入到这场政治的漩涡之中。

楚都的混乱局势持续了整整半个多月。

每日都有不同的情报,汇入到燕陵等人耳中。

北临君暴毙后,他麾下的食客大部分被其子令少君收拢,还有一部分则转投
其他阵营。

其中,他的心腹智囊连商已投身到了申遥君的门下。

而他麾下的第一用剑高手,曾与姜卿月在宴中比剑落败的蓟介,则被司马道
所招揽。

奸相司马道在朝中势力极大,他的选择可谓关系重大。

但他当下的态度很暧昧,没有表露要支持哪位王嗣。

不过呼延新曾差人过来传信,告知燕陵,不久前司马道在一场宴会上,指使
其新招揽的剑手蓟介以试剑之名。

当场连杀了平陵君次子车少君座下的三名用高手,折尽了车少君的脸面。

一时间令那蓟介风头极劲。

司马道此举,意在折辱车少君身后的父亲平陵君,因此可以猜测,司马道该
已与其他几个储君之位的争夺者之一暗中达成密议,只不知对象是谁。

除此之外,半个月内王都尚有十多位朝中大臣突遭遇刺而亡,其中四位大臣
甚至连身后的家族也一并被抄,亲人流放。

更关键的是,这十几位朝中大臣并非效忠哪位王嗣,而是分属不同的派系。

毫无疑问,这背后是几位王嗣疯狂培植亲信,铲除异己的后果。

整个王都一时间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亦正是这个时候,一则消息插上翅膀,传遍整个王都,令王都上下一齐轰动!

巫神女齐湘君,不日即将抵达王都,为楚王祭祀驱病!

燕陵心中最深爱的前未婚妻,齐湘君,终于要来了!

他心中震动。

自剑技大成以来平衡的心境,终在这一刻震荡不休。

整个王都的民众,更是举城欢腾。

他们已苦于楚都近来的混乱局势久矣。

在百姓们看来,身份无比尊贵的巫神女之所以要为楚王祭祀祛病。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要终止眼下王都混乱的局势。

楚王尚在,只要他的身子能够有所好转,他三个儿子与长孙之间的权力斗争,
必定要消停。

巫神女虽未代表巫庙发表任何声明。

但所有的民众百姓都清楚知道,巫神女是悲天悯人的。

一时之间,本就在楚国百姓之中拥有超然地位的巫神女,更是被所有民众推
上神坛。

百姓欢声载道。

街上巡逻的队伍也慢慢的撤去。

已然封锁了半个多月的城门,终于大开。

巫神女齐湘君,终在万众期待之中,抵达楚都。

第 36 回神

女祭祀通体渡着鎏金的华丽车辇,于一百二十八位巫庙侍卫的伴
随护送下,于黄昏时分驶入楚国都城。

城门大开。

数之不尽的王都百姓,挤满了宽敞的王都大街。

欢天喜地的夹道恭迎着巫庙新一代的巫神女齐湘君,芳驾亲临楚都。

王城的守卫军早已先一步收到巫神女即将抵达的消息。

楚国王宫为此出动了一支八千人的城卫军,分守与王都大街两道,将民众无
情隔绝开来。

值此巫神女亲临楚都的关键时刻,王宫绝不允许巫神女尊贵的玉体出现任何
一点意外。

在未成为身份尊贵的巫神女之前,齐家小姐齐湘君便已拥有了倾世绝伦的美
貌,见过她的人,无一不例外的认为其是天下间最美的女人。

她与月姬姜卿月,舞天女徐未晚并列为当世三大美人。但由于齐湘君素来低
调,不喜抛头露面,见过她真容的的人有限。

如今巫神女终亲抵楚国王都,无数百姓都翘首以盼的等待着,渴望一睹她绝
世的芳颜。

燕陵与珊瑚诸女,夹杂在人流之中。

凝望着远远而来的华丽车辇。

随着车队越来越近,燕陵的脸上罕见的浮现起一丝紧张。

站在他身旁的秀璃,尚是第一次看到剑技大成之后的燕陵,在面上露出紧张
的神态,心中感到非常的诧异。

而珊瑚则更加敏锐的感觉到了燕陵心中的波动,她不由得小声的问道,“燕
陵哥,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紧张?”

燕陵回过神来,轻呼了一口气,道:“太久没有见到湘君,有些感慨而已。”

珊瑚红润的小嘴微微抿了抿,她分明感觉到此时的燕陵内心那激烈不安的动
荡。

虽然珊瑚知道巫神女曾是燕陵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在他心中有着她人难以企
及的特殊地位。

可两人已经在一年多前解除了婚约,见到燕陵仍然这么着紧于她。

珊瑚这一刻,芳心深处也很罕见的升起了一股不服输的感觉。

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握上了燕陵的手。

燕陵诧异的望着她,但珊瑚却是抿着嘴,目不转睛的盯着大街前方那已渐渐
驶到近处的马车,只是耳根子微微的浮现起了一抹红润。

车辇终于驶近。

沿街的百姓变得更加热烈高涨。

只是令众人感到无比遗憾的是,巫神女所在的华丽车辇帘幔低垂,众人想要
一睹她倾世容颜的这个打算完全落了空。

而巫神女也显然并没有要现出面目的打算,就这么一直端坐在车内。

不过虽然众人见不到她的绝美容颜,但她秀美窈窕的身影,仍然给众人看得
一清二楚。

仅仅是她这窈窕端秀的身姿,就已经动人得让人生出不虚此行之感。

巫神女的绝色容颜,该美到何等地步?

“真可惜呢,见不到公子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巫神女长什么样子……”千卉
有些遗憾地低声说道。

一旁的辛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至于燕陵,在他见到齐湘君端坐于车内那窈窕美好的秀影时,他只感觉自己
一颗心都在剧烈的跳动。

分别一年多,他此刻既强烈地想见她,又有些怕见到她,这种无比矛盾的感
觉真的很难对外人形容。

特别是这引发万民空巷的尊贵美人,曾经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如若当初没有发生那档子事,现在两人已经是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妇了。

可世事便是这般无情。

心性坚毅如燕陵,当想起两人之间原定的名分,已随着两家婚事已解而烟消
云散,他与巫神女之间的羁绊今也已不复存在,内心仍难以自抑地升起无比强烈
的失落感。

车队由远而近,以燕陵过人的目力,仍遗憾地没法看穿那低垂的帘幕。

见不到他日思夜想了数百个日夜,曾经最为心爱的未婚妻的芳容,燕陵心中
一叹,缓缓的对身旁的几女道,“我们走吧。”

无法一睹情郎念念不忘的未婚妻的模样,众女也感到有些失望,正准备离去。

但就在这时,与燕陵挽着手的珊瑚突然停下了脚步,惊讶的回过身去。

一对俏丽的美目,重新投注在了巫神女的车辇上。

与她紧牵着手的燕陵,也随着她的动作而停了下来。

他讶然回过头来,顺着珊瑚的目光望去,也正是这时,燕陵恰好望见已从众
人身前驶过的车队,原本静静端坐在车里的巫神女,她那美丽的身影竟然轻轻的
偏过了头。

凭借敏锐的六识,燕陵直觉车辇内齐湘君,此时的一对美眸正透过朦胧的帘
幕,投注到了他们这边。

准确的说,她的目光正在注视着珊瑚。

珊瑚也同样眨着俏丽的美眸,隔着纱帘与端坐在车内的巫神女四目相投。

直到车队逐渐远去到稍远的距离后,燕陵才看到车子里的美丽倩影终于缓缓
的收回目光。

燕陵心中一动。

突然间就回想起了阿公离别之前,曾经交待过他的话。

此时周边数之不尽的百姓们,正沿街追着巫神女的队伍,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们随后便返回了客栈。

“刚刚巫神女在看着珊瑚。”开口的人是秀璃,她也发现了。

辛奇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转了转,有些奇怪的抓了抓头,“怎么了?刚刚发
生什么事情了?”

但没人有空闲理会他。

燕陵看着珊瑚,若有所思地道:“珊瑚,你刚刚怎么知道巫神女在看着你?”

珊瑚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感觉巫神女好像在看我,所以我便望向了她。”

千卉听得满脸古怪:“沿街的民众数以万计,巫神女谁也不看,为何单单看
着珊瑚?”

“嘿,当然是身份尊贵如巫神女,也察觉到了珊瑚的美丽足可与她匹敌了!”

辛奇笑嘻嘻地道。

众女听着他这玩笑般的话语,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但不论是秀璃也好,千卉也罢,倒是都没有否认。

自她随着众人离开殷地,进入到了楚境,珊瑚的美丽一直在不断与日俱增着。

每次当她摘下掩饰她真容的面具之时,众人总会生出一种她又漂亮了一分的
怪异感。

那并非什么错觉。

而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燕陵在内都有的古怪之感。

而众人之中,当属燕陵对她的感受最深。

他是所有人之中最先认识珊瑚的。

那个时候,珊瑚虽然已出落得分外俏丽活泼,落落动人。

不过凭心的讲,那时的珊瑚美貌比起燕陵的母亲又或齐湘君,仍然要略逊了
小半筹。

可在一年多后的现在,珊瑚的美丽不仅已经直逼姜卿月与齐湘君。

她的身上更是逐渐出现了一种空灵出尘的气质。

这股无比的动人气质,难以用言语形容,纵然她平日里戴上了面具,亦难以
遮掩。

燕陵回想起阿公临别之前,曾交待过他的说话。

起始之时,他听后虽对珊瑚真正的身世深感吃惊,但仍对阿公过于严肃的交
待有些不太理解。

直至近来随着时间推移,珊瑚的美丽与日俱增,身上的异象也逐渐显现,燕
陵才明白阿公当时对他说那些话的用意。

看样子,他必须找个时间,告诉珊瑚她的真正身世了。

巫神女的到来,令整个楚都上下的百姓欢欣鼓舞。

持续多日的动乱,也随着巫神女的到来迎来了终结的曙光。

黄昏时分,一直在外打听消息的辛奇,一脸兴奋的回来了。

“公子,打探到了,巫神女将在日落之后,在王宫前的风雨大祭台上为楚王
祈福祭祀。”

“消息从哪来的?”燕陵听后登感愕然。

巫庙远离中土,齐湘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抵达楚境,一路必是舟车劳顿。

刻下巫庙的人刚抵达楚都,齐湘君便立即马不停蹄的要为楚王祛病祭祀,实
在是让人有些意外。

“消息是从皇宫里传出来的,现在整个王都的民众都在讨论这件事,公子,
我们要去吗?”辛奇一脸期待的问道。

他喜好热闹,性情又非常喜欢美女,对于名震天下的巫神女,辛奇想一睹她
芳容的强烈好奇心,绝对不会比燕陵差。

燕陵沉着声道,“当然要去,不过,我们得先拿到进入祭台的通行牌。”

风雨大祭台位于楚宫的正前方,与王宫隔着一条主大街,是王室祭祀的重要
之地,纵然是在平日,一般的民众也无法进入。

加之这是齐湘君成为巫神女之后,第一次在自己的国家为国君祈福。

傍晚时分,前往风雨祭台观看祭祀仪式的王臣贵族,必定数不胜数。

燕陵身后的姜氏一族当然有足够资格进去,但目前他的身份尚不可暴露,因
此只得另想他法。

看来,还是通过令少君的关系更不易引起怀疑。

自从北陵君突然暴毙后,令少君手中的权力遭到了很大的打击,这段时间后
者一直在收拢其父死后留下的旧部,燕陵与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若是去为此事请求于令少君,让他开个方便,想来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
他该绝不会拒绝的。

燕陵当即就备车出发,前往令少君的府邸。

后者恰好正在府内。

如同燕陵猜想的那样,在他专程登门,提出想要到风雨祭台一观巫神女祭祀
的请求后,林少君很是大度的同意了。

离开前,令少君见到燕陵此次没有带千卉同行,还隐晦地打探了一下后者,
燕陵表面上应付了几句,实则在心中暗自冷笑。

北临君的暴毙令眼前的令少君权势大减,如今又面临着储君之位高悬未定,
他的几个王叔正在暗地里激烈的明争暗斗,令少君在这种时刻,竟还有闲工夫关
心燕陵的女人,真的是死性不改。

北临君一死,燕陵原本希望借这个殷地行商的身份,打进楚都贵族圈的计划
已基本宣告失败,这个身份绝用不了太久,他现时只是在等待着合适的舍去时机
罢了。

但他当然不会让眼前的令少君知道,表面上仍然是一副和睦的模样。

傍晚时分,燕陵便与易容过的众女一同前往风雨祭台。

王都的民众已经知道,巫神女今夜将在祭台祈祷祭祀,因此整个祭台之外的
大街涌满了无数翘首以盼的民众,人山人海。

祭台的高墙外布满了守卫森严的兵将,可看出楚室对巫神女的到来有多重视。

出示通行的令牌之后,把守在祭台入口的两队禁卫军便把他们放进去。

“好多人呀……燕陵哥,我们该站在哪?”珊瑚悄悄低声地说了一声。

在燕陵等人进入祭台之时,祭台的四周已经站满了无数王都的达官贵人。

这些王公贵族们个个带着家眷仆从,人人一脸期待的在等候着巫神女的到来。

整个王都但凡有头有脸的全都来齐了,就为了一睹巫神女祭祀的场面。

燕陵低声道,“跟我来。”

他找了一个离得稍远点的地方,四周都是些生面孔。

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是巫神女来了吗?”辛奇有些激动的道。

燕陵运急目力,往前方望去。

随到微微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以微不可闻的声音朝着身旁的几人道。

“是我娘来了”

“啊……”

他压低声音的话语刚刚落下,珊瑚等子女便不由得惊呼出声。

为小心起见,来到王都已有一段时间,可是珊瑚等诸女至今仍然没有与燕陵
那名扬天下的美貌母亲见面,只是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那毕竟是心爱情郎的母亲,日后的婆婆。

对于姜卿月,珊瑚等诸女心里自然皆抱有着不同一般的心境。

如今终于能在这不引起他人警觉的情况下,一睹燕陵的母亲长什么样,包括
秀璃在内,全都忍不住将目光投注到了前方骚动之处。

一位身着月白色襦裙的窈窕美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莲步款款的进入到
风雨祭台的四周。

她发簪高高挽起,绝美的玉容不施半点粉黛,但那倾国倾城的绝色美貌,仍
然足以令每一个见到她的人生出一丝眩晕之感。

“公子的娘亲,长得真是太美了……”千卉看的目露惊色,忍不住低声的赞
叹道。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姜卿月不仅容颜绝丽,气质更是无比的端庄,从远处缓缓的行来,简直就如
同天宫降临凡尘的仙子一般,美得让人难以形容。

在她们几人之中,恐怕也就只有珊瑚有资格与眼前玉人争相辉映。

而对自身容貌自信如她与秀璃二女,也不得不承认,她们比起自家公子的母
亲,容貌仍然是要逊上了半筹。

珊瑚同样满脸惊叹地遥望着姜卿月,心中暗暗吃惊于心上人娘亲的雍容高贵。

而站在她身旁的秀璃,除了眸中流露出的一丝惊艳之外,她的眼里也多了一
丝其余二女所没有的异色。

她凝视着姜卿月的目光最久。

当最后终于缓缓移开视线后,秀璃的一对美眸便又立即投注到了姜卿月身后,
跟随簇拥于她的众人身上。

带着一丝希冀,在寻找着某张熟悉的脸孔。

片刻之后,秀璃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他仍然化着当初离开之时的易容,与他离开殷下行宫时的孑然一身相比,今
日出现于眼前的他,身旁多了一个容颜俏美的少女。

那少女紧紧挨着他,俏丽的漂亮脸庞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与后者神态亲密。

秀璃看得一颗芳心微微一堵,不由自主的轻咬住了红唇。

姜卿月步履轻盈的款款而来,燕陵望见母亲身旁紧跟的便是邑上公子祁青,
而她左手侧则是他的两位舅舅。

至于他父亲燕离,与新纳的妻妾盛雪则落后这几人仅仅一个身位。

姜氏众人随即便来到了大祭台最靠前的位置,仅仅排在申遥君及池承君等王
嗣稍后,跟司马道等位高权重的权臣并列,可见姜氏一族在王都内的地位。

姜卿月的出现,让周围迎来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不停的有王公大臣过去跟她打招呼,后者则矜持的一一与他们回礼。

红日缓缓沉落山头。

四周亮起了无数火把,将昏暗的天色映照得如同白昼。

“咚!”

前方传来了鼓声。

鼓声原本很缓,但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逐渐变得密集起来。

“咚,咚,咚!”

原本热闹轰轰的风雨祭台,所有声音同时消失。

每一个人都自觉的闭上嘴巴,将目光投注到前方。

巫神女的车辇来了。

在百多名巫庙侍卫的伴随护送下,巫神女的华丽车辇终于驶进入口,缓缓停
下。

在万众瞩目之中,一直低垂的帘幕,终于探伸出了一只洁白如雪的素手。

那是一只无比美丽的纤手!

这是此时场内无数王公贵族们心内共同浮起的想法。

巫神女伸出车外的这只玉手纤长秀美不说,欺霜赛雪的肌肤更隐隐约约透着
一种奇异的晶莹光泽。

仅仅是她的这只玉手,便已令每一个人心如狂跳。

场内无数的贵夫人小姐们,更是瞧得羡慕得难以言语。

在万众期待的瞩目之下,车帘终缓缓的揭开。

巫神女齐湘君,窈窕挺秀的身影终于完全呈现在世人的眼前。

只是,巫神女艳绝于世的倾色美貌,仍是十分遗憾的没有完全展露出来。

因为她脸上戴着一张金色的鸟形面具,面具将她眼睛四处周围都遮挡住。

因而珊瑚等人遗憾地未能目睹到她那天姿绝色的容颜。

但巫神女虽未露出全貌,她展露的部位却已美得让人呼吸都几乎要停滞。

她面具之下的下巴洁白精致,菱形小嘴红润如同血一样的娇艳。

而金色面具之后的那对美丽的眼眸,更如同悬挂天际的两颗明亮的星辰,晶
莹剔透,纯净无瑕。

她乌黑如云的秀发长及腰身,秀发上不见任何半点繁杂的发饰。

仅仅只在秀发的末端,简单的用一条小红绳系着,末尾一小截发梢慵懒的垂
在后腰。

她窈窕纤长的娇躯,身着白色与红色相间的巫服。大红色的巫女裙之下,一
对晶莹如玉散发着淡淡莹光的雪白赤足,从裙摆之下微微的探出。

她裙下这对秀足,洁白秀美得让每一个人皆移不开眼睛。

场内所有男子,没有一人的目光离得开她这对晶莹的赤足。

那些贵族女子,更是对巫神女这双完美无暇得,挑不出一丝丁点瑕疵的玉足
瞧得羡慕不已。

纵然曾与她有过婚约的燕陵,亦是第一次见到齐湘君赤足的动人模样。

瞧着她的赤足缓缓踩在地面上,秀足纤纤,一步一步迈向前方的祭台。

燕陵一颗心激荡得如同巨鼓在重锤。

巫神女出场的一霎那,天上的星辰也因她惊世的美丽而为之失色!

祭台四周以万计的王公贵族,目睹到巫神女此简直不属于人间般的美丽,一
时之间连呼吸亦差点忘记。

他们的眼前的天地,便只剩下这如临凡神女一般的巫神女,手中拿着一株青
翠欲滴的植株,迈动着巫女裙下那洁白如玉的晶莹赤足,一步一步的走向高台。

自齐湘君出现之后,燕陵发现自己的心神已被她完全吸引,无法移开一丝半
分。

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齐湘君出落得更加的美了。

虽然她没有露出全貌,但对于见过她真容多次的燕陵而言,没人能比他更清
楚,那张金色面具之后的脸庞,现如今已美到了何种地步。

仅仅只看场内其他的人,这一刻全都忘记了一切,看呆了眼。

便知道齐湘君这不属人间的美丽,对在场所有人造成的冲击,是何等的巨大。

成为身份尊贵的巫神女后,如今的齐湘君她的美已超越了尘世,更已隐隐位
居三大美人之首。

身旁的千卉和秀璃,皆瞧得脸上有些失神。

珊瑚更是看得美目瞪得大大的。

容貌美丽如三女,此刻也完全被齐湘君的动人之美深深震撼。

而离齐湘君最近的姜卿月,在短暂的惊艳过后,则是心中微微一叹。

眼前这气质高贵典雅的巫神女,本该与她的爱儿有着一段为人津津乐道的美
好姻缘。

只可惜事与愿违,不论爱儿如何深爱与她,两人之间尽生无数波折。

令人感到多么的遗憾!

在四名巫侍的鼓声伴随下,巫神女手执青叶,缓缓迈向高台。

第 37 回单独相见巫神女缓缓步向祭台。

四位巫侍分立于祭坛四角,尽皆面向于她,腰间的小鼓发出“咚咚”的有节
奏的律响。

巫神女赤足站在祭坛的中心,手执青叶,一动不动。

祭坛上没有一丝微风,但巫神女身上的巫女裙却无风自动。

天上的月光,星星点点的挥洒在她身上。

巫神女裸露在巫女裙之外的肌肤,像透着淡淡的莹光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皆瞧得无法移开眼睛。

“咚!”

当第九十九声鼓响落下的时候,巫神女终于动了。

她轻轻地将手中的青叶往前平举,接着像鸟儿展开双翼一样,伸展开她的两
只玉手。

裙下那对仍旧洁白如雪,不染一丝纤尘的秀美玉足,同样探伸出一道优雅得
难以形容的动作。

祭祀开始了。

巫神女正在以舞降神。

她的动作十分轻缓。

每一个举止,都像蕴含着天地自然规律,配衬着她那美得无以形容的姿态,
围绕在风雨祭台四周数以万计的楚国权贵们,全都看得静至落针可闻。

他们完全沉浸在巫神女那美丽至极的曼妙祭祀之舞中。

与同为当世三大美人之一,舞天女徐未晚的舞姿不同。

舞天女的舞,如天女散花一般美妙动人,叫人回味无穷。

但巫神女的舞却并不取悦于人,更不是为取悦何人而跳。

她的舞与尘世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一丝半点关系,她的舞,仅仅祈求于上
苍。

也正是因为如此。

巫神女的舞在某种程度上,比之舞天女更加妙不可言,不可言述。

在场数以万计的王公贵族们,皆看得如痴如醉。

所有人全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连燕陵也不例外。

这时,一个身着白色祭服的高瘦男子,从那一百多个巫庙侍卫中越众而出。

此人的出现,当即便令燕陵从沉醉之中惊醒过来。

一股怒火,罕见地从他的眸眼之中迸现。

燕陵怎么可能忘记这个人!

这个越众而出的,身着祭祀服的男人,赫然正是当初联合三大剑手的年仲,
夜袭他们父子二人罪魁祸首之一的那名巫庙祭司!

燕陵冷冷的看着他。

后者此刻手捧着一个刻着铭纹图案,通体呈绿玉状的龟甲。

他双手恭恭敬敬的捧着,走向祭坛之上。

而祭坛上的巫神女,那曼妙端丽的祭祀舞亦终于停下。

待到那巫庙祭司步上祭坛,恭敬的屈膝跪在巫神女的跟前,将手中的龟甲高
举到头上。

巫神女伸出那对欺霜赛雪的美丽玉手,接过了对方呈上的龟甲。

巫庙祭司低着头,恭恭敬敬的退下。

巫神女则转过身去,轻抬起螓首,凝望着天空中一尘不染的夜色,将手中的
青叶平放在龟甲内,接着举起。

鼓声停止。

整个风雨祭坛重回平静。

在场的数以万计的王公贵族,尽皆目不转睛的盯着祭坛之上的巫神女。

绝大部分人都听说过,巫庙历代巫神女祭祀的大概流程。

在祭祀舞结束之后,便轮到整个祭祀仪式的尾声。

在这个阶段,巫神女会手捧以玉龟甲,迎接上苍降下的甘霖。

而此时身处风雨祭台的所有人,抬首望天。

此时的天际一片晴明,连一丝乌云也不见,人人愕然在心中盘问,当下的天
象,试问上苍如何降下甘霖?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天空不见丝毫变化。

数以万计的人群里,已有很多人开始了窃窃私议,一丝不安的骚动在暗生。

但祭台之上的巫神女,仍然虔诚的平举着手中的龟甲,金色面具后的那张美
得异乎寻常的面孔,不见一丝半点波动。

就在祭坛下面最前方的池承君等王室中人,也越来越有些坐不住的时候。

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飘现一片乌云。

一阵凉风刮过。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快看,祭坛上下起了甘霖!”

在数以万计人群面前,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祭坛的正上空,飘下了甘霖。

而祭坛之外的其他地方,却不见一丝雨雾降下。

巫神女手中的龟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迅速的满溢着。

这场甘霖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结束的时候,巫神女手中的龟甲已经乘了小半甘霖。

巫神女衣裙微湿,但她浑不在意,缓缓的步下祭坛。

这时,早就已经等候在祭台下的婢女,立即恭恭敬敬的迎上前去,接过巫神
女手中的龟甲。

立即有大批全副武装的王宫侍卫,如临大敌地护送着由巫神女为王上祈求而
来的驱病甘霖,赶赴王宫。

一切结束后,巫神女迈着晶莹如玉的赤足,重新端坐回她的车辇。

在无数人虔诚的目送之下,巫神女的车辇终于缓缓行离。

燕陵深吸了一口气。

时隔一年多,再次见到曾经最心爱的前未婚妻。

燕陵赫然发现,身份已成尊贵巫神女的齐湘君,忽然之间似乎已变得有些陌
生。

比起燕陵曾经所认识的齐家小姐,现在的齐湘君,比以往更加高贵典雅,也
更加高不可攀。

而她当着数以万计楚国权贵的面,当众祭祀祈雨,成功祈求上苍降下甘霖。

巫神女用她的行动,证明她作为巫庙新一代巫神女不容置疑的尊贵地位。

如今的她给人一种神女降临于凡尘般高不可攀的感觉。

即便是自认为现今完全有资格追求于她的燕陵,仍不可避免的生出一种配不
上她的错觉。

其他的人则更不用说了。

燕陵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静坐于车辇之内,那端秀美丽的身影。

燕陵心头不仅没有打起退堂鼓,反而在今夜再度见到齐湘君,令他过去一年
多的时间里,一直深藏在心中的汹涌爱意,再也压制不住喷涌而出。

突然之间,燕陵的心中涌起了无比强烈的渴望。

他想要以他原本的面目,重返楚都,与他最心爱的齐湘君再次相见!

车队缓缓离开。

巫神女已远远离去。

但风雨祭台周围数以万计的楚国权贵们,仍然沉浸在方才那震撼的一幕之中,
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巫神女那曼妙无双的圣洁身影,仍然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所有人
都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返回客栈之后,秀璃等几女的脸上亦都神情各异。

连她们也显然同样没有从刚刚的祭祀一事之中回味过来。

秀璃轻轻舒出一口气,“巫庙神女果然非同凡响。”

“一直以来都有传言,巫神女的精神可直抵上苍,能够沟通神灵,祈求神灵
降下甘霖。我曾经就此事好奇询问过主上,向他求证,当时主上答我确有其事,
那个时候我还不太相信。”秀璃轻轻一叹。

素来较为寡言的她,罕见地感慨道,“神灵缥缈虚无,世人又怎能与神灵沟
通呢?直至今夜亲眼看到巫神女,我才知主上所言非虚。”

“我和秀璃姐你不同,我们飞鹰族的先祖,曾亲眼目睹过巫神女祈求的神迹,
一部分族人历来都有信奉巫庙的传统。”

一旁的千卉,眸中带着一丝虔诚之色,道:“因此我们族的人,都对巫神女
的能力毫不怀疑的。”

珊瑚坐在桌前,雪白的玉手支撑的下巴,美丽的眼眸正在回味着别的事。

“巫神女真的很神异呢,明明赤着双足,可一路走来她的双足竟然纤尘不染,
洁白的没有一丝杂质。”

她好奇望向燕陵,“燕陵哥,巫神女以前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珊瑚的话把燕陵从沉思中扯回了回来。

他思索着道,“湘君自幼就和其他的人不太一样,在很小的时候,她身上就
已经有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感觉,就好像是……”

燕陵皱着眉头,像在沉思着该如何形容。

直到他的目光与一脸纯真无暇的珊瑚对视上。

他不由脱口而出:“如果说珊瑚是纯洁,那么湘君的身上自小就有一种圣洁
的意味。”

燕陵紧跟着一叹。

“但在成为巫神女之后,她的改变很大,大得让我都有些不敢相认了。”

珊瑚纯真浪漫地问道:“燕陵哥,你说巫神女向上苍祈求的甘霖,对你们大
王的病有用吗?”

“肯定有用。”一旁的辛奇忍不住插口说。

“我听说历代的巫神女,极少有向上苍祈求甘霖的,可是一旦祭祀祈求,降
下了甘霖,就一定能够包治百病。”

千卉也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出身于飞鹰族,有信仰巫庙传统的两人这么信誓旦旦。

可燕陵也回答不了珊瑚这个问题。

因他自己也不清楚,齐湘君祈求的甘霖是否真如传言中的那般神奇?

如若是的话,当初为何她不为去世的祖父祈求呢?

燕陵耸了耸肩,“有没有效果,过几天该就清楚了。”

巫神女的到来,令原本局势混乱的楚都迎来了难得的平静。

仅仅距离巫神女在风雨祭台为楚王祭祀去病的时间,过了两日。

一个惊人的消息,便旋风般的席卷了整个王都。

两年来一直身患重病,卧床在榻的楚王。

自服下巫神女向上苍祈求降下的甘霖之后,于翌日恢复了神志,第三日已能
够正常进食。

消息传出,整个楚国举国欢腾。

此前,储君北临君的突然暴毙,令整个楚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但随着楚王神志的恢复,短时间内将不会再出现任何动荡。

在楚国,楚留王有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倘若楚王当初没有病重,刚戾自
用如北陵君者,亦没有胆子敢在楚王的眼皮子底下那般肆无忌惮。

伴随着楚王身体大幅好转的消息传遍王都,巫神女齐湘君的声望也同时被推
向了顶点。

夜。

姜氏府邸。

燕陵于子时时分,悄悄来到了母亲所在的书房。

姜卿月已经在此等候爱儿了,但书房内并没有见到燕离的身影。

燕陵在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祁青从母亲所在的小楼离开,脚步匆匆。

他心知肚明,母亲现时与祁青之间正处于热恋,眼下为时已晚,按照一般情
形,祁青已经准备要在母亲的小楼这里过夜了。

他现在仅仅只是被姜卿月支开片刻而已。

现今祁青与姜卿月的热恋关系,以及前者夜夜在倾月楼内留宿过夜,已是整
个姜氏一族上下皆知的事情。

以至于燕陵近来,每次潜入家族里找爹娘商量事情的时候,多数情况下他都
难以与爹娘同时碰面。

母子俩见面之后,不可避免地谈及到了楚王身体的事情。

燕陵沉声问道,“大王的病,真的好的那么快吗?”

“何止快,大王身体的恢复情况,比陵儿想象中的还要很好很多。虽然仍无
法下床,但大王的神志已恢复如常,进食也正常。短时间里,王都想必不会再出
现此前那场混乱的风波了。”

姜卿月不由得感慨道,“巫神女祈求的甘霖,果如传闻中的那样可包治百病,
神异得叫人难以相信。”

“王宫还决定在三日后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但凡有头有脸的权贵都会参加。

陵儿化名的王术也传到了大王的耳里,大王听闻有来自于殷地的行商,非常
欢喜,如无意外,陵儿也将成为大王的座上宾之一。“

燕陵不置可否。

楚王手中的权力,虽远不是北临君之流可比。

但他毕竟是重病之身,未来楚国的大权,仍然是要落在他的几个儿子的手中。

纵然他的这个身份受到楚王的看重,燕陵也不打算再用多久了。

驱使燕陵做出这个决定的,还有另外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燕陵郑重地向姜卿月提出,他想要以原来的身份重返楚都的决定!

姜卿月听罢,不由得一阵迟疑。

她凝望着眼前神色坚定的爱儿,芳心一叹。

她心中清楚,巫神女的到来,对她爱儿造成了多么强烈的冲击。

他如今的大半精神,都已经给巫神女吸引了。

虽然姜卿月认为,当下仍然还不到爱儿回来的最佳时机。

可她也明白,燕陵对巫神女的爱意有多么的深。

纵然她强烈反对,儿子看在她的面上或许会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可终究没有
办法长久反对。

迟疑了一会后,姜卿月这才回答道:“娘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情,娘没有
意见。”

燕陵听得松了一大口气,:“谢谢娘亲!”

但这时,姜卿月却是轻叹。

“娘虽然答应了你,但你也要答应娘另一件事情。”

“娘,你说。”燕陵神色轻松的道。

姜卿月凝神看着他,轻轻说道:“如果陵儿要以原本的身份回来,那么你跟
公孙小姐的婚事,也必须提上日程。”

燕陵脸上的喜色顿时微微一滞。

今趟轮到他脸上露出犹豫与不决。

姜卿月见儿子迟疑,不由得柔声道。

“公孙小姐的美貌在楚都同样是出了名的,娘见过她,那是位知书达理,温
柔大方的美人儿。跟陵儿成婚之后,陵儿必定会喜欢上她。”

燕陵皱着眉头,轻轻一叹,“娘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

姜卿月握了握爱儿的手,柔声道,“娘知道,你心里一直忘不了齐家小姐,
这点娘也是非常清楚的。”

“娘也并不是要反对你重新追求齐家小姐,相反,陵儿如今的身份乃剑圣大
人的传人,可说与巫神女之间门当户对,不仅非是没有机会,相反,比起其他人,
陵儿的机会比他们要大得多。”

姜卿月耐心的解释道,“但这件事情毕竟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必须慢慢来。”

“娘跟你爹也早有参详过此事,也都支持你重新追求齐家小姐,只是在这之
前,你与公孙小姐之间的婚事也得尽早完成,也算是咱们姜氏给公孙府投桃报李
的一个交待。”

燕陵听后,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姜卿月的话都已说到这份上,他也明白,巫神女现时的身份已不可同日而语。

绝非说想追求便可追求的。

姜卿月能够支持他,可说已经是顶着很大的压力了。

“多谢娘理解孩儿的任性。”

姜卿月展然一笑,握紧了燕陵的手,柔声道。

“你是娘的孩子,做娘的,当然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实际上你没有怪娘解
除掉两家的婚事,娘才应该谢陵儿的理解。”

“事情就这么定了,待陵儿回来后,你与公孙小姐的婚事就在半个月内完成
吧。”

燕陵无言点头。

返回客栈。

翌日。

王宫的人便带来了楚王的手谕,邀请燕陵两日后参加王宫举办的宫廷宴会。

对于这类盛宴,他素来没有什么兴趣。

但既然姜卿月说了,此次宴会巫神女将是主客,燕陵绝不会错过这个见到心
中魂牵梦萦美人的机会。

燕陵自然是欣然应下。

后日傍晚,燕陵没有带随从,一人轻装赴宴。

化名为王术的燕陵,在王都这里已不算是生面孔,守在王宫入口的宫廷侍者
见到他,随即高声唱诺:“王术,王公子到。”

接着便自有王宫的侍女将他引往主殿。

此次宫廷晚宴,任何人的随从全部必须留守于殿外,只有身份足够的人,方
有资格进入主殿。

但饶是如此,在燕陵到来的时候,主殿里已经到满了王公贵族,认识的或不
认识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攀谈,热闹不已。

燕陵环目一扫,尚未看到他心中渴望见到的人。

作为主人的楚王,此时自然也同样还未现身。

随着时间推移,大殿里人越来越多,燕陵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脸孔。

像他的两位表兄长,还有曾经关系比较熟络的一些王都世家子弟,不过他们
的位置离他这里要稍远一些。

大殿里每位宾客所在的席位都有讲究,距离王座最靠前的,自然是楚王的几
个儿子。

往后一排,则是令少君车少君这些王室贵裔,再下一排才轮到司马道这类大
臣的位置,燕陵的母亲姜卿月也在这一列中。

令人比较意外的是,燕陵居然也被安排在了这一类席位的中间,可见楚王对
王术这个假身份颇感兴趣。

姜卿月比他晚到一些,当她到来之时,毫不例外地吸引住了主殿里所有人的
注意。

殿内几乎每位大臣都渴望上前与姜卿月攀谈,但遗憾的是,姜卿月并非一个
人来。

她身边除了一个邑上公子祁青作护花之人外,尚有一个身着鹅黄宫装长裙的
温婉美人,正与她亲密的手挽手,边走边在低声说着悄悄话。

姜卿月摆明着不想应酬,众人自然知趣没有过去。

燕陵的目光落在与他母亲并肩亲热交谈的女子身上,微微一愣。

那是一个年纪约在二十岁出头,个儿高挑的温婉丽人。

对方生得花容月貌,容颜绝不再千卉与秀璃之下,她的身上更有着一股如诗
如画般的温婉气质,分外的动人。

姜卿月一只手挽着她,与她亲密交谈着,不知是说道了什么有趣的事,逗得
后者举袖轻笑,那花枝轻颤的温婉模样,令人难以移开眼睛。

能令姜卿月这般青睐,与她神状这般亲密的,自然非是一般的贵族小姐。

这身着宫装的温婉美人燕陵认识,她便是眼下与他有着婚约之名的未婚妻公
孙晴画。

凭心而论,这位公孙小姐不论容貌举止,皆是万中无一,无可挑剔。

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绝不会拒绝这样一位美丽温柔的美人成为自己的妻子。

但燕陵的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一直被巫神女齐湘君所占据。

他不希望这样一位独特的美人儿,成为他心中另一个女人的替代。

巫神女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无法替代。

同样的,这样一位独特的美人儿,嫁给自己仅是因为家族联姻的关系,燕陵
心中也并没有任何成就感。

就在这时,前方殿门传来一阵骚动。

巫神女到了。

殿内的所有人全都停止了攀谈,纷纷将目光投注过去。

在两名巫庙祭司的伴随下,一身巫服的巫神女款款而来。

巫神女今夜出现,当然非是像上次那样赤足而来。

她裙下探伸出了一对洁白如雪的秀履,面上也终于没有带着面具,露出了她
那倾色的玉容。

殿内所有见到巫神女真面目的每个人,心中皆生出惊为天人之感。

巫神女的真颜,竟如此之美!

她精致灵巧的五官简直世间难寻,一对眼眸清澈明亮,更如同天上高挂的星
月。

她的肌肤晶莹如玉,仿佛渗透着一层淡淡的莹光。

殿内那些自诩肌肤白皙细腻的贵女们,在巫神女的面前,尽皆失去比拟的勇
气。

巫神女行步迈来之间,动作落落大方。

她娇艳的红唇微闭,予人一种如冰雕冷凝般的美丽。

若说姜卿月的美,美得无懈可击。

那么巫神女的美,便非尘世之美,那种美,是异乎寻常的。

场内贵女闺秀众多,唯一能与巫神女分庭抗礼的,仅剩同为三大美人的月姬
姜卿月一人。

但相比于姜卿月,巫神女齐湘君的身上,有着前者所没有的一丝圣洁与神秘。

这是巫神女略胜于月姬半分的地方。

她缓步而来,前方的人群全都自动分开了一条宽敞的通道,绝大多数大臣贵
族皆用虔诚的目光微微垂首,以示对巫神女的恭敬。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

巫神女见状,款款迈步而来之时,那原本微闭的红唇,微微朝着两旁的众人
扬起一丝动人的弧线。

一抹美丽的难以形容的微笑,浮现在她那不含一丝瑕疵的绝美玉颜上。

这一抹微笑就像一道破开云层,投射在大地的月光。

令到让开路的这些王公大臣们,尽皆生出受宠若惊的惊艳之感。

巫神女并不似人人所想像的那般高高在上。

相反,她比所有人所想的更加平易近人。

燕陵的一颗心,更是如同被大鼓疯狂敲锤着一般,咚咚作响!

随着巫神女坐入她那单独的座次,众人方如梦初醒,纷纷入席。

而楚王这时也在侍从的抬架下,艰难上座。

自此,宴会终于开始。

燕陵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前从齐湘君身上收回来,望向上首处。

楚王比燕陵过去见到的要苍老得多。

他的头发已完全花白,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

过往肥壮的身躯,业已瘦了极多。

他坐在上方的王座上,由两位御医分伴左右,脸色苍白,呼吸声极其沉重。

楚王的模样,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人。

但实际上,他能够出席宴会,代表他的身体已大有好转,已无需像以前那样
终日躺在榻上,生不如死。

燕陵本来还担心,宴席上楚王会亲自问他有关殷地的问题。

现在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放下心来。

这场宴会的主人表面上是楚王,实际主持的人却是楚王的四子申遥君。

不仅是燕陵,在场的诸多王公也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

燕陵非常的意外。

非是由楚王的二子平陵君,又或三子池承君。

而是四子申遥君主持这场有巫神女参与的盛大宴会,可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
料。

每一个明眼人都清楚,这一幕的背后代表的是什么。

那意味着此前王都那场混乱的风波中,楚王四子申遥君是最大的得益人!

申遥君代表楚国王室,对巫神女以及其身后的巫庙,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言
语非常真诚。

当着所有人的面,巫神女微笑地回答道。

“湘君本身亦是楚国人,并不会因为巫神女这个身份而改变这一事实,储君
不幸离世令人扼腕,大王又身染重疾,湘君只是一尽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每个吐音皆珠圆字润,仿如世间最动人的天籁。

在座的诸多王公大臣,在陶醉之余,亦尽皆听得面露崇敬之色。

以巫神女超然于物外的身份地位,纵然没有她祈求祭祀,令楚王的病情大幅
好转,单单就以她的身份,便是中原各国君主见了她,也要以贵宾之礼礼待于她。

申遥君代表楚国王室对她万般感激,巫神女也没有必要这般认真回应。

可巫神女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言语真挚的诉说她身为楚人,有为楚王祭祀
驱灾的理由。

这一刻,别说是在场的诸多王公大臣们个个露出虔诚之色。

就连桀骜如令少君,又或是车少君等一众皇族贵裔,也都尽皆露出毫不掩饰
的倾慕之色。

甚至包括过往因为自己的原因,对齐湘君一直抱有成见的琳阳郡主商蝶,此
时望向巫神女的目光里,也没有了曾经的敌意。

巫神女悲天悯人的胸怀,成功的征服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燕陵看得不由心中一叹。

巫神女越发圣洁完美,他想要重新追求于她,这条路就越发艰难。

而在他未能接手过阿公手中的天陨剑之前,他剑圣传人的身份,也仍未到公
布的时候。

想及于此,燕陵心头不由一阵怅然。

巫神女的平易近人,令整个宴会的气氛变得无比热烈起来。

楚王说话艰难,一场宴会下来,前后说了不到三句话,大多数时候甚至连旁
听都做不到,坐于王座上昏昏欲睡。

但这已足够令在场的大臣们安心下来。

而令在座诸人又惊又喜的是,作为主客的巫神女,在回应着宾客们的问候之
时,她唇角含笑,令众人皆有如沐春风之感。

在座的一众王臣贵族们,这才发现,巫神女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样高高在上,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比他们想的更加的平易近人。

唯与她熟悉的燕陵较为清楚,齐湘君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的外表给人一种冷凝的美,仿佛一位冰冷美人。

但当你与她熟悉之后便会发现,她待人接物时典雅从容,亲切自然,绝不像
外表所表现的那般冷漠。

整场宴会,他的目光大多数时间都落在他这曾经最心爱的未婚妻身上。

实际上除了他,场内绝大多数人也都如此。

特别是殿内一众年轻贵族,他们的眼睛几乎都难以离开巫神女半分。

好色如令少君之流便不消说了,连在王室之中素来君子之风,听闻从不流连
于烟花之地的车少君,望向齐湘君的目光中也满含着倾慕。

巫神女优雅从容地回应宾客们的问候。

只有在这样的场合里,燕陵才可以这般光明正大的大胆凝望齐湘君,而不用
担心被旁人认为是登徒子。

看着成为整场宴会中心点的巫神女,燕陵心头怅然之际,突然,前者一对曼
妙的美眸倏地飘到他的脸上来。

两对眼睛,终于四目相对。

巫神女的嘴角忽地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用一种带着深意的目光,深深看
了燕陵一眼,才偏过头去。

燕陵一颗心如同巨锤重击一般咚咚作响。

如果不是有面具做遮掩,旁人定能发现,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些许汗水。

巫神女方才飘往他脸上的那一眼,意味深长。

那眼神燕陵并不陌生。

他过往到齐府与她相见时,很多时候齐湘君望向他的目光,便一如方才。

冷汗从燕陵的额头微微渗出。

齐湘君……该已不会认出他来了吧?

这怎可能?

燕陵心中暗自摇头,认为这绝不可能。

过后的时间里,巫神女也没有向他这边望来。

令燕陵既松一口气,又备感失落。

终于捱到宴会结束,燕陵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跟随着齐湘君同来的两个巫庙祭司中那位貌美的女祭司,却是在
大殿之外拦住了燕陵。

“王术公子,请留步。”

燕陵神情一愣,停下脚步。

女祭司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客气的对他道,“巫神女一直对民风淳朴的殷
地颇为向往,得知王术公子与殷地两大氏族同时交好,她心中欢喜,特意嘱我来
邀请王术公子明日到巫园小坐。”

女祭司毫不掩饰的话音落下。

殿外周围一众王城贵族们,脸上都朝燕陵投去羡慕的神色。

巫神女虽然抵达王都已有数日。

可这几日,能够获邀至王室专程为巫神女准备的下榻小院巫园的客人,可谓
屈指可数。

眼前的王术虽只是一个异国行商,身份地位远不如他们这些权臣贵族。

但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来自于那神秘的殷地,且与两大氏族同时交好。

这是他能够得到巫神女令眼相看,并出言相邀的主因。

燕陵听得心头剧跳。

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巫神女出言邀请他,绝非旁人所想的那么简单。

他几乎都有些怀疑,是否自己的身份被齐湘君发现了。

燕陵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面上客气地答道:“巫神女有命,王术当然不敢推辞。”

那名巫庙女祭司微笑着道:“如此,明日一早,我们会有专人前往客栈去接
王术公子。”

说罢,女祭司便回殿内向巫神女复命。

燕陵返回客栈。

当夜,他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终于熬到了翌日清晨。

巫神女派出前来接他的人,在早膳过后便到了。

巫神女刻下下榻的地方名唤巫园,后者实际上原是一片王室园林,是王宫专
程安排给巫神女所用的居所。

这片园林占地极其宽广,足足逾四百多亩,比姜氏一族的府邸还要大,可见
王室对于巫神女的郑重。

巫园距离王宫路程并不远,仅隔了数条大街,没过多久,车子便到了。

燕陵下了马车后,立即就有巫庙的侍者上前来,将他引入内。

燕陵跟着那侍者穿园过林,走了不知多远,终于在一间清幽的竹屋前停下。

对方朝着燕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巫神女正在屋里等候公子。”

燕陵的心里掠起奇异的感觉。

他的耳目之聪灵,远胜过往十倍。

燕陵清楚的听到,眼前的竹屋内只有一道幽幽细细的呼吸。

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巫神女竟然单独接见他。

燕陵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走进竹屋。

齐湘君那熟悉的清丽悦耳声音,送进了燕陵的耳中。

“请进。”

声音是从里头的内屋传来的,燕陵再次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这间竹屋外在简单,内里却布置得非常的清雅。

燕陵举步走入内屋时,一身巫服的齐湘君正并膝跪坐在一张矮几前。

晶莹如玉的一对芊手,正在优雅地沏着一壶茶。

屋子里充盈着茶香与齐湘君那熟悉而让人魂牵梦萦的动人体香。

时隔一年多,再次与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相见,燕陵一颗心不争气的剧跳了几
下。

他刻意用伪装过的沙哑声音,恭敬施礼,“见过巫神女。”

闻言,齐湘君微微抬起螓首。

一对如同星月般亮丽的美眸,用一种略带嗔意的目光望着他。

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即让燕陵浑身冷汗直冒。

“你怎么扮成这个模样?”

第 38 回久别重逢

燕陵的面具之后,冷汗当即从额头渗了出来。

早在昨夜的宴会时,燕陵见齐湘君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他便非是没有想过,
自己的身份是否已被齐湘君所看穿。

但当时终究只是心中有所怀疑,并没有完全确定。

毕竟他所戴的面具即可乱真,连他爹娘亲自近距离观察后,都盛赞制造此面
具之人手法的鬼斧神工。

齐湘君当时在殿内距他至少有二三十步之远,怎可能一眼看穿他。

直到这一刻,齐湘君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用上那般熟悉的语气,问他为何
扮成这副模样。

燕陵难以抑制的心中一震。

齐湘君真的看穿了他!

这怎可能呢?

此时燕陵已来不及思索,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又或者齐湘君问出这句话时,其实仍非那般肯定,而还是在怀疑试探的阶段。

燕陵的面上装出惊愕之色,道。

“巫神女此言,是何意思?”

正淡然自若端跪于矮几前,优雅沏着茶的齐湘君,闻言不由得白了他一眼。

“在人家面前便不用装神扮鬼了,把面具摘了吧。”

燕陵心头一震。

齐湘君果然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此时再否认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燕陵苦笑着,轻轻地把脸上的面具摘了来。

齐湘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揭摘下面具,那张美难以用言语形容的
绝美玉颜,露出一个无与伦比的动人微笑:“这个样子顺眼多了,这才对嘛。”

“还站着做什么,坐下来吧。”

燕陵苦笑着坐下,一边摇头道:“没可能的,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露出了马脚?”

齐湘君微笑道:“你忘了我们两个自幼定下婚事了吗,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熟
悉你了。就算你改变了你的模样,又掩饰了声音,但在真正熟悉你的人面前,真
要认仍是有办法认出你的。”

“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你了,只不过没有声张罢了。”

燕陵苦笑着。

他没有想到自己与齐湘君再次重逢相见,居然会以给她拆穿身份作开始。

齐湘君凝神打量着他,唇角带着与旧友重逢般的欣然笑意,道。

“一年多不见,你比以前瘦了点,也高了一些呢。”

燕陵与她相对而坐。

看着齐湘君跪坐的姿势,那红白巫女服下优美窈窕的身段。

以及她美目盈盈凝神打量着自己。

燕陵心中难以自抑的一阵激荡,不由自主的感慨道。

“你也比之前更美,更动人了。”

齐湘君略微现出一丝错愕。

她眨了眨那对如星月般晶莹玉亮的眼眸,略带讶异地瞧着他。

“你流落在外的这段时间里,改变很大呢。以前的你每次到我家来,总是小
心翼翼,可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燕陵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我怕惹你不高兴,所以才从来不敢对你说这样的
话。”

闻言,齐湘君一边姿态优雅的将身前沏好的热茶,轻端至燕陵跟前。

一边略带嗔意的瞧了他一眼,“那你现在对我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惹我不高
兴么?”

“用茶。”

燕陵连忙接过,微笑道:“我知道,湘君是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的。”

齐湘君没有回答,只是细审着他,有些惊讶地道。

“你真的比以前改变了很多呢,最起码,比以前的胆子大了许多。”

燕陵听得心中有些感慨。

正因为他心里太在乎齐湘君,所以纵然两人自幼就定下婚事,但每次与齐湘
君相处之时,他总是过于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言行举止唐突于她,惹她不高兴。

直至此刻,燕陵的心中一直仍无法放弃齐湘君,但现如今两人婚约已解,从
前系于二人身上的牢固关系不复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尚有与齐湘君再续前缘的可能,但燕陵所做的一切,皆在
朝着这个方向前行。

因此燕陵与齐湘君相处时的态度,自然而然的比起从前有了极大的变化。

燕陵感慨地道:“人总是会变的,就像湘君你一样。”

“我?”齐湘君月眉轻挑,淡然地用茶,“我一直都是这样子,不觉得有什
么地方改变。”

“那是你自己的感觉,在我看来,你出落的更加美丽动人,也更加的高高在
上了。”燕陵感触良多地道。

“那日你戴着面具,在风雨祭台上为大王祭祀祈雨,看着你,我感觉像真的
在看着一位天上的神女,我几乎都不敢相认。”

听着燕陵发自肺腑的话语,齐湘君却是淡然从容地道。

“那只是旁人的感觉,我仍是我,仍与以前的齐家小姐齐湘君并没有什么改
变与不同。”

见燕陵端坐不动,齐湘君这才轻启朱唇道。

“呆坐着干什么,用茶。”

燕陵方如梦初醒,端起茶杯,放到嘴边。

他轻轻一饮,鼻间除茶香扑鼻外,尚有另一股盈盈的淡淡雅香钻入鼻中。

是齐湘君青葱般的指尖,端碰在茶杯处残留下的指香。

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燕陵一颗心完全沉醉了。

“自那日你送聘前往邺城的途中,遇袭失踪之后,我曾先后派了四拨人手至
长留山脉寻你,可惜几次都无功而返。”

齐湘君优雅的给他添茶,一边像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我一直深信,你与燕离叔吉人自有天相,因而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为
你们太过担心,昨晚在宴会上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你了,因此第一时间
邀请你到我这来。”

“是了,你还没答我呢,怎么回楚都了还扮成这个样子。”

闻言,燕陵不由得微微一怔,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她。

眼前的齐湘君虽与他自幼定下婚事,但她性格清冷,感情内敛。

这么多年来,她虽与燕陵以未婚夫妻的关系在相处着,但齐湘君从来没有像
他那样,与对方表露过内心的情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从小到大在与齐湘君的相处之中,他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
那一方。

因为燕陵从来都摸不清楚,齐湘君心中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

如今听到她亲口说,她在自己失踪之后,曾几次派人到长留山脉寻找他,这
证明齐湘君的心中是有他的!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燕陵心中顿时欣喜不已!

他强忍着心头的欢悦,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他改头换面的原因。

齐湘君听后微一颌首,赞成道:“现今中原各国形势有些复杂,特别是你我
所身处的楚国,随着北临君突然的死,局势更是波谲云诡。”

“对现在的你而言,小心点总是好事。”

燕陵见她言语对自己颇多关心,心中暖洋洋的。

他微笑道:“所以,你帮大王祭祀祈求甘霖,也是为此而来?”

齐湘君轻轻一叹,道:“湘君是不得不来的。”

“北临君的死,令整个楚都一片大乱,池承君与申遥君等人的权势争夺,连
远在王都之外的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湘君身作楚人,怎都不能让身后的故国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湘君亦只是
略尽绵力罢了。”

燕陵听得点了点头。

齐湘君成为巫神女后的第一场祭祀,用在楚王的身上,原因与他所猜测的无
异。

“大王服下你祈求的甘霖后,病情大有好转,想必再过不久,该就能恢复往
日的康健了,你不用太过担心。”

齐湘君听后,却是轻轻摇头,“你太过于乐观了。”

“大王的病情早已药石不灵,甘霖虽有奇效,但仍治标不治本。”

“什么!”燕陵一惊。

“那岂非是一到大王的病情反复,楚都又将重陷此前的乱景?”

齐湘君无奈地点头,“正是这样。”

“所以我仍会在楚都停留一段时日,希望趁着大王的病情暂时受到控制的这
段时间,尽可能地运用身后巫庙的影响力,争取令楚室的王权顺利过渡,”

“这些话,我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起过,你听后把它给忘了吧,一旦传出去,
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燕陵深吸了一口气。

既震惊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又感动于齐湘君对他的信任。

他肃容道:“这件事,我会将它烂在肚子里的。”

齐湘君轻轻点头。

她见到燕陵震惊之后,迅速恢复了冷静,有些惊讶。

“你变得比以前稳重多了,告诉我,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都发生了什么?”

听到齐湘君终于问起他身上的事,燕陵心中激动开怀。

他几乎有些忍不住,渴望对齐湘君诉说在他身上所发生的奇遇。

可当话即将要吐露出口的时候,燕陵的脑海中,不自禁地浮现起那个跟随在
齐湘君身边而来,当日曾有份参与袭击他们父子二人的巫庙祭司。

想倾吐的话又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

不得已,他只能昧着良心。

用另外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回答齐湘君。

齐湘君并不疑有他,听后轻轻点了点头,“原来你流落到了殷地,难怪。”

“据闻沙狼族与飞鹰族两族近来极不和睦,你居然能与两族分别同时交好,
看样子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的武艺精进了不少呢,真让人想不到,我记得你以
前是很讨厌武事的。”

燕陵轻饮着杯中淡香的茶水,叹气道。

“没有办法,殷人崇尚武事,一言不和动辄就要跟人动刀枪。我想在那里站
稳跟脚,就算再不喜欢,我也得逼着练武。”

“好了,你如今已回到楚都了,也算苦尽甘来了。”闻言,齐湘君唇角逸出
一丝笑意,“我还没有恭喜你与公孙小姐订了亲呢。”

齐湘君美眸微弯地瞧着燕陵,微笑道。

“公孙小姐是位各方面都非常完美的女子,知书达理,性情温柔,你如今与
她订了亲,今后你可有福了,可要好好的待她。”

将手中茶杯放回茶盘的燕陵,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来,与眼前这个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四目相对。

瞧着她唇角挂着的淡淡笑意,燕陵心中复杂。

他坦诚,直此今日,他仍然难以把握齐湘君芳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怎么说两人之间也是自幼订婚,虽然婚事因时势所迫,最终解除。

但燕陵就真的不相信,这么多年来两家时常走动,齐湘君对自己就真的没有
一点情意?

但若是真的连一丁点的情意都没有,那他曾多次牵着她的手,在齐府的花园
里轻柔漫步。望着她那叫人心动不已的娇靥,他曾不少次忍不住轻吻向她面颊之
时,她为何没有拒绝?

可如果齐湘君对自己是有情意的,为何现在又仍能唇角带着微笑,这般大方
的祝福他与另一个女人成婚?

这一刻,燕陵心头纠结难分。

他凝视着眼前的齐湘君,终忍不住沉着声开口。

“有个问题,我现在非常渴望得到湘君你的亲口回答。”

齐湘君讶然的眨了眨眼眸,瞧着他道:“什么问题?”

燕陵深吸了一口气,“湘君现在,是否已有了心上人?”

齐湘君微微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他突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顿了会儿后,齐湘君才轻轻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如此郑重其事,湘君
还以为你想问什么问题。”

“从小到大我一直与你指腹为婚,你才失踪了多长时间,一见面叙旧,却来
问湘君这种问题。”

她嗔怪的白燕陵这一眼,简直可谓风情万种。

几乎令燕陵的魂都随之飘飞起来。

齐湘君虽没有直接回答他,但她话里的意思已否认得十分清楚。

燕陵听得一颗心欢腾不已。

一直以来他心中最困扰,最不敢去想的问题,终于在今日得到了齐湘君的亲
口回答。

这一刻,燕陵感觉一直沉沉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完全的卸下。

他只觉眼前的整片天地都明亮了起来,胸腔内的爱火在盛燃翻腾着。

“湘君不要怪我这么直白。”燕陵深吸一口气,定定的凝望着她,微笑着道。

“因为我知道,从前的你是因为有婚约的束缚,因此才愿意同我相处接触。

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湘君一直都并没有爱上我,或者说,你还尚未爱上我
燕陵。“

“虽然你我之间的婚约现时已解,但我仍然有追求于湘君资格与权利,我不
愿意放弃,更不会放弃。”

说完,燕陵重重吐出一口气。

他终于当着齐湘君的面,将他一直以来憋藏在心中的话,尽情与她倾吐。

齐湘君听得月眉轻蹙。

她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但面上出奇地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湘君今天找你,仅是跟你叙叙旧,可没打算谈什么情情爱爱。何况现在中
原各国的局势很不稳定,湘君个人的婚姻之事,暂时没有心思去考虑。”

“话可先跟你说在前头,以免得你错猜湘君的心思,尽做些无功用的事。”

燕陵整个人轻松了下来。

她虽然表面上明言,暂不会去考虑个人的婚姻大事。

但燕陵能够清楚感觉到齐湘君对自己的关心。

只要她没有明确地当面拒绝自己的追求,那么一切就仍是大有机会。

特别是齐湘君方才白他的那风情万种的一眼,虽隐含嗔意,却当中并无一丝
责怪的意思。

燕陵清楚地感觉到,齐湘君对自己非是没有情意。

她对自己终究是与众不同的!

“有功用无功用都好,我心中都是没办法放弃湘君的。”

这一刻,燕陵心中的感受与来时那忐忑不安的心境,简直有天壤之别。

齐湘君见他毫不掩饰欢欣的神情,有些无奈地嗔道:“你这个人啊,人家都
已经这样明说了,你还死缠烂打。”

“启禀神女,右相来了。”

说话间,外头传来了一位侍女的恭敬声音。

齐湘君重新为燕陵身前的杯子添茶,一边淡然答道。

“请右相在前堂稍坐片刻。”

“是,神女。”

燕陵微一错愣:“右相司马道?”

齐湘君面上的微笑随即敛去,点了点头,正色道,“正是他。”

“司马道乃楚室权臣之首,羽翼丰满,他的一举一动足以对楚国造成重大影
响。前段时日,王都的局势如此混乱,与司马道态度立场暧昧不明,在背后推波
助澜脱不了干系。”

燕陵听得明白过来。

齐湘君邀司马道来此,是希望利用她巫神女的影响力,让后者明白她与身后
巫庙的立场,不希望楚都再重陷此前那场风波。

齐湘君此前明言想让楚室王权顺利过渡的话,非是说说而已。

燕陵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随即起身:“既然湘君有客要见,我便不打扰了。”

“我送你出去。”齐湘君微一颌首。

她盈盈起身,莲步轻迈地送燕陵至屋门处。

燕陵与她并肩同行,垂首迈行间,不经意地瞧见齐湘君红白巫裙下,探出的
一对柔软芊巧的秀足包裹着纤尘不染的洁白雪袜。

他一颗心不由自主的剧跳了几下,在门口处停下脚步,忍不住回望于她。

“不知道我何时,能再来这儿陪湘君喝茶。”

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恋恋不舍神态,齐湘君轻轻白他一眼。

“腿长在你自己脚上,问我做什么。”

她这略带嗔意的回答,令燕陵心中喜不自胜。

他装出一脸苦笑的样子:“今时可不同往日,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巫神女,
而我只是一个殷地行商,身份地位相差巨大,没有湘君的邀请,我连这座巫园的
大门都进不来。”

齐湘君轻轻“扑哧”一笑,“你不会恢复自己原来的身份吗,又没人逼你扮
成这副样子。”

“等你跟公孙小姐完了婚,你们想随时登门都可以,到时候便不会有人对你
起疑心了。”

燕陵轻轻一叹,“你知道的,我最想娶的仍旧只有你,并不是其他人。”

“这些话我可不爱听,你们男人嘴上总这般说,背后个个三妻四妾。”齐湘
君唇角含笑的道。

她笑容倏地一敛,轻轻地道:“你现在的武艺,该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精进,
但当初袭击你们的幕后敌人至今尚未浮出水面,你纵然恢复原来的身份,仍不可
掉以轻心。”

“日后行事,记得要小心些,别再像以前那样鲁莽行事了。”

顿了顿,她最后又补充道。

“若今后你碰上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可以找人告诉我,不要一味逞强,明白
吗?”

燕陵的心中顷刻间填满了暖流。

齐湘君表面嗔怪他,可实际上她心中仍然是深深关心着自己的。

她提醒自己不要一味的逞强,言外之意,就是当他燕陵遇上了危及生命的困
境与凶险,只要告诉她齐湘君,她一定会出手。

“我知道了,多谢你,湘君。”

燕陵听得一颗心简直心花怒放。

“时候不早,我不打扰你了。”

“慢走。”

离开巫园时,燕陵脚步轻快,一颗心变得无比轻松。

与齐湘君的重逢相遇,竟是以他从未想过的方式结束。

她过往与自己在一起时,总对他若即若离,也正因如此,燕陵才会有齐湘君
一直从未爱上过他的说辞。

可今趟重逢后,与齐湘君的相处之中,齐湘君不但关心自己,且对自己表现
出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情意。

令他明白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位青梅竹马未婚妻的好,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正是这个发现,令燕陵心中开怀不已。

燕陵婉拒了齐湘君派人送他回去的提议,一个人漫步在人流熙攘的王都长街。

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相比于前段时日满城的风声鹤唳,有天攘之别。

突然间,燕陵更加体会到了齐湘君此次为楚王祭祀祈雨,并且希冀借由巫神
女的影响力帮助楚室王权过渡的用心了。

成为巫神女的她,真的有着悲天悯人的心怀。

令现在的燕陵更加的钦佩,心中的爱意亦更深。

行至王城最热闹繁华的西市。

正准备回客栈的燕陵,突然见到了一个美丽的倩影。

他脚步不由自主的一顿。

一直萦绕着齐湘君那绝美丽影的脑海,终于回过神来。

他面具之后的脸色,微不可察的一沉。

在前方距他约三四十步远的一个小摊子,一对如同壁人般的年轻男女正立于
摊前,有说有笑。

那男子的年纪看上去约二十七八岁,身材高大挺拔,五官俊朗,额头系着红
巾,英气逼人。

纵隔着数十步远,燕陵仍能清楚地看见此君目光精湛,虎口处布满老茧,那
是长年用剑留下的痕迹,对方的剑术必定相当惊人。

但令燕陵面色一沉的原因并不在于此。

此君虽气度迫人,一望而知非寻常人物,但燕陵并不认识他。

他认出的,是与这男子亲密同行的那个宫装美人。

正是燕陵现时名义上的未婚妻,且将在不久之后成为他妻子的公孙小姐。

公孙晴画!

她虽与那英气男子未有过份逾越的举动,但她身为一位已有未婚夫的大家闺
秀,单独与别的男子同行,本身便已很能说明问题。

更何况燕陵看得清清楚楚,公孙小姐在与对方不经意的双目对望之时,她一
对温柔的美眸中流淌着的绵绵情意,眼盲的都瞧得出来。

虽然打从一开始,燕陵便因与公孙小姐之间未有任何感情基础,而对两人之
间的婚事持可有可无的心态。

但当他亲眼望见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暗地里与别的男人出双入对,眉眼传
情。

燕陵心头立时涌起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醋意。